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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仙年轻时挺厉害的,敢闯敢干,勇为人先,郑州话叫“衙家儿”。

倒腾服装挣下第一桶金后,他在县城开了第一家李宁专卖店,开业时,李宁亲自到场了。那两天,报纸上、电视上,都是他搂着李宁合影的笑脸,风头一时无两。

后来不知怎么搞的,红火了一段时间后,专卖店就黄了。但大仙毕竟是大仙,又去弄别的生意,虽然不能说大富大贵,但绝对吃穿不愁。

我认识大仙,是在老家朋友的一次饭局上,那次饭局,参加的都是文艺界的,起码是跟文艺沾边的,里面有好几位作家,还有个作协副主席。

我之所以能参加,是因为我要采访其中一位老作家,他即将推出新作品,时间凑巧,拉着我蹭一顿,也听听别的作家对他的评价。大仙之所以能参加,是因为这个局是他组的,当然也是由他买单。

酒过三巡,大家放下拘束,畅所欲言。大仙给每个人敬酒,敬三杯。不管别人喝多少,他都是满杯一饮而尽。那天的酒是宋河粮液,特别提一句,当时正是宋河粮液风靡全省甚至叫响全国的时候。大仙通过请大家喝好酒以及真诚敬酒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他要入作协,他要当作家。

散席的时候,大仙给每个人准备的还有纪念品,一盒高档茶叶,以及他的一本香港出版社出版的作品集。书名叫《小镇风流》。

第二天酒醒后我翻了翻,不禁哑然失笑,《小镇风流》写得真是不入流。估计作协的领导很头疼,让他入会吧,水平实在达不到;不让他入吧,这是个财神爷,很多时候会用得上的。

时间过得很快,从用小灵通的时代,进入到用智能手机的时代。朋友之间很难天天见面,但朋友圈可是天天都能见面。有一天,我的朋友圈有好友申请,一个很陌生的名字:“江湖不肖生”。我正犹豫是不是要通过,他再次发来了申请,这次备注是“兄弟,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老家的大仙!”

通过后,和大仙寒暄了几句,得知他可能抽烟喝酒太多,身体不太好,生意就交给女儿女婿了。自己戒了烟酒,把村里的老宅翻修成别致的庭院,专心在家读书搞创作。作协给他了一个名誉会员,他也欣然接受。反正不差钱,作协需要支持的,他能支持就支持。

大仙说,自己在县城的报纸副刊上,发表了好几篇小小说,让我有时间看看,指导指导。我说不敢不敢,我只会写新闻稿,还得向您学习。大仙给我发了几个网址链接。

但是我一看,真的大吃一惊,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现在大仙的小小说写得真是有模有样啊。他的每一篇小说,都集中写一个人物,篇幅不长,但写得活灵活现,个性十足。某些文笔还有点生涩,不过绝对是有深厚积累和用心观察的,那种市井味道,浑然天成。

后来,我在大仙的朋友圈不断读到他新创作的小小说,他把朋友圈当成了练笔的园地,也敞开门窗让朋友们欣赏。一天一天,日复一日,读着读着,我越来越佩服,大仙似乎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活源泉,各种人物层出不穷,各种故事妙趣横生,虽然不能说篇篇都精彩,但有几篇真的堪称佳作。有几个典型人物的故事,颇有冯骥才先生《俗世奇人》的感觉,但冯先生写的一看就是天津卫的,而大仙写的一看就是我们老家县城的。

可是,加好友一年多,大仙的朋友圈突然断更了。再过几天,他的朋友圈之前发的东西,也都看不到了。

我很纳闷,问老家的朋友大仙的情况,他们说,大仙心肌梗塞突然就去世了。因为大仙的微信里不仅有创作,还有不少记录自己生活的图片,他和老伴儿感情很深,女儿怕母亲刷到这些伤心,就把朋友圈关闭了。

虽然和大仙不是至交,但这件事让我很长时间唏嘘不已。大仙正值创作的黄金年龄,又有经济基础,假如再给他多一些时间,会不会真的成为一位大器晚成的小小说作家,就像淮阳的小小说名手孙方友先生一样?而他英年早逝,不知道他之前创作的作品,还能否有机会被整理流传?又或许,一切都雨打风吹去了。

不知怎么,今天晚上突然想到了大仙,也想起了晚唐诗人罗隐的《筹笔驿》:

抛掷南阳为主忧,

北征东讨尽良筹。

时来天地皆同力,

运去英雄不自由。

千里山河轻孺子,

两朝冠剑恨谯周。

唯馀岩下多情水,

犹解年年傍驿流。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只有命运多舛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唯馀岩下多情水,犹解年年傍驿流。”只有放下执念的人,才能收获解脱。

(作者 张翼飞 AI主播 制作 王宜谦)


统筹:梁冰
编辑:蔡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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