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溪洋

西边山坳涌来墨色云团，沉甸甸地压得狗尾巴草蔫了穗。空气裹着湿土味，黏在胳膊上，像没拧干的粗布衫。

一阵风卷过老椿树叶——“跑暴”要来了。前院王婶扔了竹筛子，扯着嗓子喊“收谷喽”；东头二娃子被娘拽着，一路小跑往屋里躲。蝉鸣戛然而止，鸡群扑棱着翅膀匆匆进笼，满世界都慌着避雨。

墙根那条泥缝里，却爬出来两三只黑亮亮的蚂蚁。

没一会儿，蚂蚁越涌越多，连成道流动的墨线，连它们细腿扒拉泥土的印子都看得清清楚楚。前头几只大蚂蚁是领头的，爬几步就用触角碰碰后面的同伴，脚步比先前快了些。中间的队伍里，有的扛着比自身大出许多的麦粒，纤细的腿被压得打晃，却一刻也不停歇；有的两只合伙抬着半只死蚜虫，小心翼翼绕着小石子走——那是给幼虫留的食，绝不能摔了。

有只小蚂蚁不小心摔进石板缝，半天没动静。旁边两只立刻爬下去，一只拽着它的腿，一只用后背顶，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拖出来。小蚂蚁晃了晃触角，稍停顿，又跟上队伍。空着手的蚂蚁在队伍里穿梭，碰到慢的就用脑袋顶一把，偏了方向的就引着走，忙得不停歇。

风渐渐紧了，草屑在跟前打旋。几只蚂蚁被吹得翻滚，它们蜷起身子护住东西，落地后抖抖泥土，找准方向接着赶。砖垛下的洞口越来越近，队伍依旧整整齐齐，好似山里人收谷时的长队——你递筐我撑袋，一心只想着把“收成”送回家。

“滴答——”第一滴雨砸在石板上，离队伍只有两步。前头蚂蚁跑得更快，后面的也加快脚步，触角都绷得直直的。又几滴雨落下，泥点溅在身上，没一只停下来擦。等乌云盖严光亮，那串黑线全钻进洞口，紧接着，暴雨噼里啪啦砸下来，打在瓦片上响成一片，地面溅起的细泥粘在墙根，连狗尾巴草都被压得贴了地。

雨下了约莫半个时辰，渐渐小了，最后只剩屋檐滴雨的声响。雨歇后，太阳照得水洼亮晶晶的，泥地上的水痕慢慢缩成细沟。砖垛下的蚂蚁探出头，绕着洞口转两圈，又出来捡草籽、修补洞口，像刚才那场急雨从未发生过。

田埂上也有了人影。王婶弯腰捡着被吹落的豆角，竹篮里很快堆起一小捧；二娃子爹扛着锄头，脚踩在润透的泥土里，嘴里念叨“解了旱”。刚才收谷时邻里都来搭手，这会儿还聚在院门口，你递我颗烟，我帮你理理晒谷的竹席，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

没人注意墙根下的小生灵，可它们和山里人的模样多像啊。墙根下的蚁阵散了，田埂上的人影动着，一样的踏实，一样的安心。屋檐下的竹筛子晾在太阳里，竹条上的水珠慢慢晒干，生活的念想，还在悠悠延续。

作者简介：冰溪洋（系笔名)，原名杨锡冰，男，河南信阳商城人，娱评人、知名散文创作者、资深博主，河南省微电影协会会员，中国诗歌网蓝V诗人，其大量作品覆盖中国作家网、央视网、人民网、凤凰网、中国知网、大河网、顶端新闻、大象新闻、今日头条、百度新闻、网易新闻、搜狐新闻、简书等众多主流网络平台。曾荣获责任中国——人民网2011年度、2012年度十大社会责任博客，人民网2014年度十大微博网友；央视网2011年度最具影响力精英博主奖、2012年度十大人气草根博主奖、2013年度十大草根名博；河南日报社顶端新闻2024年度顶端文学十佳散文创作者、2024顶端人气创作者TOP100；入围“博客十年——影响中国百名博客评选”200名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