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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暴雨中开车抵达了皖西北的一个小村庄。
这是妻子的老家,她16岁离开这里去了中原一个古城。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老屋门前的河流是孩子们野泳的天堂,麦地里藏着野鸟的踪迹。
十多年来,我陪妻子回过几次家乡小县城,也回过老屋。亲人们在老屋里举杯相庆,或者没来由地絮叨。老屋是血脉延续的地方,也是体验和观察村庄生死叙事、命运浮沉的地方。
但这些年,妻子从未踏入当年的小学校园。
这一次,岳父、妻妹和我们同行。妻妹“回小学看看”的提议,令妻子怦然心动,于是说去就去。
黄昏时分,从老屋向西南走个十分钟就到了那所小学门前。这是一个岌岌无名的学校,我用百度地图都没搜到。但是,它真实地存在于几个村庄之间。远处几座高过屋宇的大风车,像是这所小学的护卫神。风车的叶片就像时针一样缓缓地转动,一刻不停,无声无息。
正是周末,学校里没有学生。雨过天晴的校园里,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将树影清晰地复刻在课桌椅上,让时间和空间显得格外真实。
手机里的微信响了一声,像是提醒我们这些不速之客,这是2025年的夏日,而不是1980年代夏蝉鸣响的昔日。
一位中年男老师走出屋子,询问我们的来意。妻子和妻妹不无激动地说:“我们来看母校的,30多年前,我们是这里的学生。”
“30多年前”像是一个密码,让男老师大感兴趣,连连追问。那些年彼此熟悉的名字,也被从记忆深处“拽”了出来。而名字出现得越多,往事越不可追。
谁能想到,他竟然是妻子当年的同学老程。
30多年间,人世沧桑,当年一起听过课的孩子早就天各一方。然而兜兜转转间,他在人生的盛年之际回到此地报效家乡,而妻子妻妹也因一念来此重逢。
为了守护校园,校长老程经常住在学校里。他喜欢他的孩子们。
老程说,孩子们多调皮,一不注意,他们就会爬上校园里高大的孔子像上玩耍,或把桃树上青涩的果实摘下来。为了让他们“安分守己”,老程运用了很多“计谋”。想起我年少时的顽劣,譬如嬉闹时用一把苍耳掷到同学的头发上,让他们半天揪不下来,以及独自一人在冬天的野外放野火,我不禁会心一笑。
经历了前些年一场大规模的修葺,校园已经大变样。老程看出了妻子和妻妹的心思,随手就从手机收藏夹里打开了一张张校园老照片。在昔日的青砖墙上,我看到了“书法竞赛”的字样。这让我想起,那个年代,我在南京也练过硬笔书法,还在班上得过小奖。那个年代,“庞中华”的名字如雷贯耳。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某些爱好是相通的。
趁着妻子妻妹在校门口拍照的机会,我半蹲下来,把手机镜头对准了一群在校门外的水泥村道上骑车冲向风车的孩子们。他们有男有女,嗷嗷叫唤着家乡的土话,比试骑速和骑姿,一遍又一遍地折返。
这里是平原,风涌动的时候,一无遮挡。但少年不惧风阻,也不惧落雨,更不惧外人。这是他们的主场。
我问他们是哪里的,有个孩子骄傲地说:“就这学校的。”
有人告诉我们,有些孩子的父母,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他们常年在远方打工。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祝福他们快点长大,为父母分担一份重量。但转念一想,走出村庄和校园,也意味着野生时光的终结吧?正如妻子当年背着行李闯入陌生的城市后,一切都换了模样。包括她与村庄、小学的长别,以及在那个人潮汹涌的中原城市遇见了我。但谁能改变命运的任性呢?
我抓拍到了几张动感十足、表情忘我的照片,发在朋友圈,写了一句话“怒放的少年”,即刻有老兄回复:“喜欢,明天试下”。在遥远的西北做着大学领导的他,心中竟也藏着一份按压不住的野趣,让我大为惊讶。
少年在最后一丝暮色中远行,风车的轮廓渐渐隐入苍茫的大地。
从少年时节走向暮年,中间是一望无际的山川,也是千回百转、艰辛莫名的境遇。无一例外的是,那些人生的“起点”和最初的感动,从不会真的消隐。
(作者 伍里川 AI主播 制作 王宜谦)
统筹:梁冰
编辑:蔡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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