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武陟县谢旗营镇兰封村葛家庄的葛老头今天可是精气神十足,他把平日穿的补丁衣服换成了一身新行头。是啊,乔迁新居,可是件大事,人生能有几回?他和儿子葛四辈,儿媳小云忙前忙后招呼着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那鞭炮声一茬接一茬,震耳欲聋,散发出的硫磺气味使人们不停地用手捂住了嘴鼻。人们吸着烟,嗑着瓜子,看着葛老头父子新盖的独家院落,互相交谈着,称赞葛家父子的精明能干。眼里充满着艳羡。这幢独家小院从夯地基到室内装修完毕,整整一年时间,花了葛家父子80万元。是这个只有不到一千口人村子中的能盖成这么好房子中的第一户人家。房子分堂屋、东屋、临街房等,房顶全部用钢筋水泥浇灌而成,而且相互连接。室内窒外的墙壁上粘贴着眼下最时尚的瓷砖,大门外匾额上,用瓷砖镶嵌着“家和万事兴”五个黑底鎏金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大门两边是葛四辈请村里的书法家题写的一副对联,上联是“一片彩霞迎旭日”,下联是“满门喜气庆新居”,横批是“喜庆安居”。

临近正午,客人陆续就座,葛老头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总算出了口气,他看着院子中共计二十桌的客人,之前的笑容顿时化为愁容。客人们吃着喝着聊着,谁也没有注意他,他仰头望着“家和万事兴”五个用行草相结合书写的鎏金大字,长叹了一声,他隐约感觉到,暴风雨就要来到了。

宴毕,亲朋好友像众星捧月似的把葛老头的一切能进博物馆的物件连同铺盖都搬进了新盖的堂屋一间宽敞的卧室里。恰在这时,他儿媳小云正和他的目光相撞,从小云的眼光中,葛老头觉得,儿媳是不情愿他住进堂屋的,怎奈在人多势众中,小云也不好说什么。

这次乔迁新居总算告一段落。一次吃中饭的时候,葛老头正看着电视,不自觉地把旱烟袋掏出,就美滋滋地抽开了,正在吃饭的小云捂着嘴,连打几个喷嚏,她埋怨道:爸,孩子在吃饭,你吸着烟,多呛人!葛老头见小云满脸的不高兴,他把烟锅在鞋帮上磕了几下,愤愤地甩门而去。第二天,葛老头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到了邻街房的一间屋子,他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邋邋遢遢的,能住到邻街房就不错了,倒也落个清静,省得整天看儿媳的脸色。谁知儿子葛四辈从地里回来见老爹搬到了邻街房,二话不说,就和媳妇吵了起来,说她不孝顺,叫我咋见街坊邻居,他硬是把葛老头的铺盖又搬到了堂屋,葛老头死活不让,媳妇怒目而视,可也无可奈何。

豫北地区的八月,天气依然炎热。吃过晚饭,葛老头拿着弦子到自家承包的地头边,拉着弦子唱了几句梆子戏,他唱道:春盼十五雾茫茫,夏盼十五雨淋淋,秋盼十五月朦朦,冬盼十五雪飘飘。老伴在很早就离他而去,此时此刻,他想老伴,盼老伴,自己老了,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唱腔悲凉,凄婉,他用衣袖擦了擦满脸的泪水,起身回家。一进家门,见儿子儿媳都已睡了,就进浴室准备冲洗,可他刚脱光衣服准备冲洗时,浴室的门突然打开,儿媳小云目睹了公公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二话没说,就冲出家门,跑回了娘家。

第二天,葛老头带着羞愧,把自己的铺盖又搬到了邻街房,儿子四辈也顾及不了许多,赶紧到老丈人家去叫媳妇小云。而葛老头越想越气,就径直到村长家去好叫村长评评这个理。村长姓胡名登途,葛老头一进村长的家门,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抽着旱烟,向村长诉说自己的委屈,村长听完后,笑着说:“葛叔,不是我说你,四辈两口子刚盖好的房子,你在众人面前抽旱烟,多不好,你洗澡咋不把门锁上,小云对你有意见,我看不亏你。”葛老头见村长不向着他,呼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吼道:“好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要不是我救你,你早淹死在那臭水河里啦,你小子咋胳膊肘往外拐呀!”“葛叔,我这是向理不向人,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家的事难缠,我管不了!”“你啥清官,你是个糊涂官!”

今晚月儿皎洁。时令已过寒露,霜降即将到来。葛老头从村长家出来,气还未消,他没回家,直接就去自家的地头,他仰头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长叹了一口气,幕幕往事重现他的脑海。

葛老头的老伴在儿子四辈8岁那年因车祸不幸离世,让这个本来美满幸福的家庭像霜打一样陷入了低谷。葛老头既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其中滋味,只有他一人知道。儿子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从此就迷恋上了开拖拉机的兴趣,当时,村里只有小云他爸买了辆四轮车,小云开车,拉砖搞运输四辈死缠活缠,非要买辆四轮车也要拉砖,葛老头心一横,掏光自己多年的积蓄,又借了千把块钱买了一辆洛阳牌四轮车,跟着小云爸一起拉砖,一天也赚一百多块钱,这在当时也是一份不小的收入。四辈和小云就是在那时候谈的恋爱结的婚,婚后小两口又拉了二年砖,小云见村里的拉砖车逐渐多了,毅然卖了四轮车,她精明能干,脑子好使,眼光总比别人看得远,她发现村里好多青壮年不想种地,想外出打工挣钱,就和四辈商量,承包土地,以每亩450块钱承包了村里农户的100亩地,期限为10年,征得农户同意后,签订合同,合同最后一款特别强调,10年承包款一次付清,期间每亩450块钱决不变,甲乙双方还到公证处公证,方才生效。自从承包土地后,葛家父子没日没夜在地里劳作着,除了种70亩庄稼外,其余30亩均为经济作物,蔬菜大棚就搞了好几个,专种一些反季节蔬菜,一年下来,除去成本,挣个十万八万元不成问题。

八年了,孙子也八岁了,葛老头渐渐感到身体大不如以前了,干点活就直喘气,儿媳小云干脆就不让他干了,专门接送孩子上学。每到星期六,葛老头就骑上那辆凤凰牌二八自行车,拿上弦子,到县城去接孙子,小辈们看见都喊他抠门老鳖一,连辆电动自行车也不买,他笑骂他们,他娘的,谁有头发想装秃。他先到县城的公园,自拉自唱几段梆子戏,然后到县实验小学接孙子放学,坐在小学门口的台阶上,他抽着旱烟,看起了城里的西洋景,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摩肩接踵的人流,那些小姑娘,也半大不小了,真不知羞,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热,好好的新裤子,可非要在膝盖处留个碗口大的口子,说是潮流,真是烧得不轻。孙子一出校门,嚷着非要吃一些零食,他忍痛割爱掏出几块钱才算罢休,看着孙子有滋有味地吃着,他轻叹一声的,现在的小孩子,小嘴为啥恁有滋味,专爱吃那不攒粪的东西。

夜已深沉,一轮残月正慢慢向西划去,一阵冷风把葛老头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娘的,好好的一个家,竟没有我一席之地,住堂屋,还是住临街房?身后,隐约听到儿子、儿媳、孙子的呼喊声,划破了整个夜空,正慢慢向他靠近。

作者:毋小新 武陟县谢旗营镇兰封村

编辑:李鹏

统筹:李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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