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_李安忠_鹑图 收藏印:杂华室印
一禽伏地,顾盼生情。圆身凝羽,斑纹映日。其状憨而不钝,其神警而不躁。羽际淡墨积染,光影隐隐生辉。非写形也,写性也;非工笔也,写神也。左掩红果之丛,右绕萋萋之草。草无主干,而脉络生动;石无纹理,而阴阳有致。设色不繁,然红绿对映,一点热意,于淡墨中自出。微风未至,秋意已浓。
图为小幅,尺方扇形。团扇之制,圆以藏神。画境不广,意趣尤深。笔随心转,墨就情流。草木无多,禽亦独处,然一勾一染,一勒一染,皆能自成天地。此境幽而不寂,静而不僵,神游其中,若游秋林暮野之隅。
鹑者,虽禽而敦厚,虽微而自足。其行徐,其听敏,其居野而性恬。古人多借以寓意耕读、恬退、守静。图中之鹑,不跃不飞,不惊不逃,半伏半蹲,目光侧注,似在凝神聆秋风,似在窥人怀内景。画者非写禽,而写心,非画形,而画境也。
观者凝视,不觉身入画中,仿佛疏林深处,一草一叶皆有温度,一禽一石皆含情意。草丛斜逸,写自然之姿;果实微红,写四时之序。草虽乱,无蔓延之失;果虽艳,无张扬之态。布局之妙,不在繁缛,而在有度。空处非虚,实中藏气,画面如诗,韵随笔流。
彼时南宋,世道飘摇,画者多避乱就静,弃宫廷繁华,趋自然淡逸。李氏此作,正得其要,笔意中无雕饰之俗,墨气里有山林之真。静观此图,如闻秋水潺潺,如见落霞斜照。非观禽,乃观人心中所系也。
古人云:花鸟写意,贵乎神采。此鹑非华贵之禽,非瑞兽之属,然其神态却摄人魂魄。自古名画,不在题材高下,而在笔墨真率。李氏之笔,简中藏繁,实中蕴虚,实非凡手可拟。
又观纸上墨迹,设色淡而不薄,线条柔中带骨,设景简中藏机。石不大,却可承禽;草不盛,足掩一身。设红果以破墨色沉静,添动感于寂寥之中。红非艳色,而点睛所在。似秋日残阳,照临深野一隅,令人思绪万千。
更可叹者,此图与东瀛旧藏一幅,同构同尺,气韵相连。或原为双卷,后分南北。故而一画观之,虽独立而自足,实仍有回声余韵未曾尽释。所谓并蒂之作,虽离而神通,此亦画史中一段佳话。
李安忠,画迹虽稀,然遗作有识者珍之。其艺风质朴,画风清简。画中多有“静中藏动”之趣,禽若将动未动,草似风起未起,画者意在笔先,神随墨转。此种笔墨精神,源自修身养性之境,非一日临池所得,实为心手相契之至。
今人观之,不应止步于形貌之巧、设色之丽,更当悟其情志之远、笔道之清。如是,方可通画者之心,与古人同游野地秋林,共听风落草鸣。
图在故纸,神韵长存。虽隔数百年,而情意不减;虽纸墨已旧,而意象犹新。若能展卷沉思,于一鸟一草之间见天地,于一画一意之间悟人生,斯为真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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