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容易患上Al病。Al说到底是数据概率的提纯，是算法算力的产物，是“外”而不是“内”，是“硅”而不是“碳”，是“器”而不是“道”。虽可适“欲”，而失去的却是“心”；虽得“灵通”，而丢掉的却是“魂魄”。长期依赖则头脑昏聩，沉浸不已则人同行尸矣。

撰文｜晓阳

01/

举其十端：

理性多了，而感性少了；

共性多了，而个性少了；

物性多了，而人性少了；

知识多了，而意识少了；

本领多了，而本钱少了；

制造多了，而创造少了；

维度多了，而温度少了；

智能多了，而智慧少了；

机心多了，而道心少了；

自在多了，而自我少了。

大概是恩格斯老先生说过的话罢，人类不要陶醉于对大自然的胜利，人类对大自然的每一个胜利，都会遭到大自然千百倍的惩罚。

人工智能算是新世纪人类战胜自然的最大成果了，这个“成果”，究竟会给人类自身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妨拭目以待。

凡事，既要“拿得起”，还要“放得下”。

拿得起是能力，放得下是定力；

拿得起是知事，放得下是知道；

拿得起是破局，放得下是格局；

拿得起是善始，放得下是善终；

拿得起是眼界，放得下是境界；

拿得起是聪明，放得下是智慧。

拿得起也放得下，是举重；

拿得起而放不下，是负重。

“德才配位”的人，拿得起也放得下。该“拿起”的时候，责无旁贷；该放下的时候，义无反顾。

“志大才疏”的人，拿起来就放不下。贪权恋栈，自不量力，眼空无物，状若负蝂，形似蜗牛，本想“不朽”，反而“速朽”。

这里说的是“拿”，还不是“抢”。至于“抢”来的东西，就不是放下不放下的问题了，那是另一个话题。

02/

期待，其实也是一种信仰。

期待之中有民意、民气、民心。

在专制朝代，没有民主意识和反抗精神的国民，其生存信仰一般是三种：

一是盼望明君，如唐太宗，开辟盛世光景；

二是期待清官，如包清天，铁面为民伸冤；

三是寄托侠客，如燕子三，仗义快意恩仇。

当对“明君”“清官”失去希望的时候，就是侠客横行的社会。

而侠客横行无忌，只会加速社会的溃败，决不是国民的福音。

故曰：治世因明君，乱世缘昏君；良政夸贤臣，弊政骂奸臣；报仇思侠士，居安避盗贼……

千年以降，这种逻辑，这种思维，这种教育，影响了多少人，祸害了多少代，谁又说得清呢？

许慎的“说文解字”，不仅是一门学问，还是一种智慧。

比如寓字，禺是一种猴属动物，加上宝盖，就有寄居的意思。而禺字下面有一个心字，就是蠢笨如动物了。

寓言，则是寄托之言，寓愚相关，寓言又是专门用来治愚的。

比如“盲人摸象”，几个盲人分别摸到了大象的脚、耳、鼻、身等部位，就以偏概全地给大象作了定义。

再比如“坐井观天”，青蛙坐在井底，仰观天之大，以为井口就是全宇宙。

这又使我想到了时髦的两个词：“共识”与“共振”。

假如几个盲人把自己摸到的形状相互交流一下，形成“共识”，那就可能是一个比较接近真实的大象模样。

假如一群井蛙同声相应，众口交鸣，倒是形成了“共振”，但这个“共振”的结果，仍然是井口方圆即是天。

原因者何？盲人虽两眼皆盲，但站位不同，立场观点是多个维度，具有结构性优势。井蛙虽双目突凸，但同坐井底，用的一个维度，发的是一个声音，看到的是同一片天。

“盲人共识”是信息互补，“井蛙共振”是信息茧房。

由此想到网络乱象，想到饭圈文化。欲求真知，宁同盲人”交流，莫与“井蛙”同频。

03/

孔子曾慨叹“语默两难”。可见说话和沉默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古云“少说为佳”，又云“沉默是金”。所以，一些名人们也都喜欢在自己的名号中嵌入一个“默”字，从大学者钱默存，到大汉奸丁默邨，莫不如是。

上世纪春晚出过一条谜语，谜面是李白的一句诗“眼前有景道不得”，谜底是著名演员李默然的名字。

“默然”，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心态。或是超然，或是漠然，或是应然，或是不以为然。

沉默的样态只有一种，但内涵却是形形色色。

孔子的沉默是不屑，老子的沉默是思考，孟子的沉默是养气，庄子的沉默是陶醉。

沉默可以是躺平，可以是无奈，也可以是等待，还可以是滑头。

“言多有失”啊，“祸从口出”啊，“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啊，这些“古训”，就成了犬儒主义的护身符，明哲保身的辩护词。

与沉默相对应的是：“不平则鸣”，“仗义执言”，“为民代言”，“言人所不敢言”，“路见不平一声吼”……

又有云：不当言而言之者，谓之“失言”；当言而不言之者，谓之“失德”。

“失言”与“失德”，存乎一念，亦判乎一心也。

君不知“道路以目”政之亡，“万马齐喑究可哀”乎？

鲁迅先生在《纪念刘和珍君》一文中曾大声疾呼：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消息取之亦有“道”。

曰：大道消息，小道消息。

大道迹似“官道”。“官”而“宣”之，登堂入室，发布式，播报式，见诸报端，诉诸公屏，语言强势，灌输姿势，堂而皇之，广而告之。

小道类于“乡道”。“私”而“聊”之，听风说雨，隔墙有耳，茶余式，即席式，街谈巷议，三人成虎，道路以目，私有若无，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消息的生命是真实，来源似乎和证伪无关。“小道”上有许多真东西，而“大道”上也不乏假货色。

某大桥峻工。“官宣”锣鼓喧天，颂歌入云，“千年大计，固若金汤”云云。然而有“小道”却披露出“工程转包，以次充好”的内囊，结果当然是“小道”被封杀。谁知不到一年，大桥暴雨中坍塌，造成多个车毁人亡。

这里，是“大道消息”正确？还是“小道消息”靠谱？倘诉诸媒体，哪个才是“正面报道”？

某疫情肇始。有医生“小道”传出传染险情，旋即被视之为“谣言惑众”，又是公安“训诫”，责其“悔改”；又是官媒“辟谣”，以正视听。然而，又是“然而”，仅过了半个多月，恶疫肆虐，举国罹祸，全民遭殃，当初的“小道消息”，竟是“警世通言”！

当斯时也，人们是该信“小道消息”呢，还是该信“官媒大道”？

明乎此，无论“大道”“小道”，担当起一个“真”字，才算“有道”，才配“正道”。明明谎话连篇，还要以“大道”名之，那就愈显其丑恶。

“子产不毁乡校”。不知从“乡校”里传出来的消息，在今天看来，是“大道”，还是“小道”？

（图片来源于网络）

乙巳年仲夏

于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