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代绘画的漫漫长河中,有一幅画凭借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深刻的文化内涵,成为后世传颂的经典,这就是元代画家王振鹏(朋)的《伯牙鼓琴图》。

《伯牙鼓琴图》(局部)

《伯牙鼓琴图》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为绢本水墨,纵31.4厘米,横92厘米。作者王振鹏(生卒年不详),字朋梅,在南宋担任过官职,入元后,因画艺精湛,颇受元仁宗赏识,于延祐年间供职于秘书监,得以阅览、临摹前人名迹,后出任漕运千户。

通观全卷,王振鹏以白描手法,再现了“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经典场景。其章法布局左右对称、平稳妥帖,但人物上下错落、富于变化,形象高古清奇、概括生动——宽袍大袖的伯牙端坐于青石之上,“左手吟猱绰注,右手轻重疾徐”,琴声仿佛从画面中流淌而出;在他对面,一袭素衣的钟子期微微前倾身体,双手交叠,轻放在翘起的右膝上,双目微闭,嘴唇微张,似在“击节”,全神贯注于琴音构筑的意象世界。二人一主一从,一动一静。要说最妙处,莫过于眼神的“错位”设计——鼓琴者凝视琴弦,听琴者闭目神游,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推向极致,完美诠释了艺术创作与审美体验的高度共鸣。为了突出两个主要人物,王振鹏还画了三个侍童,通过侍童的不同反应来反衬伯牙与钟子期“大音希声”“心耳相通”的知音情谊。

若从绘画技法来看,王振鹏以北宋李公麟的“白描”技法入画,又将其技法推向一个全新的高度,线条挺拔有力,既连绵不断,又有轻重、粗细、快慢、顿挫的变化。画中的部分衣帽用淡墨渲染,石块略加皴擦,表现手法丰富却简洁,使画面在明快的同时不失含蓄,体现出中国传统绘画的高超技艺。

“振鹏之学,妙在界画,运笔和墨,毫分缕析,左右高下,俯仰曲折,方圆平直,曲尽其体,而神气飞动,不为法拘”。王振鹏原本以“界画”闻名于世,在他为数不多的人物画创作中,为什么要选择“伯牙鼓琴”这个主题呢?

艺术只是一种呈现方式,观者要细心体会艺术背后的山和大海。

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流传千古,成为“知音难觅”之象征;后世文人墨客无不为此动容,常以“知音”为题吟诗作赋、翰墨酬唱,比如孟浩然的“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李白的“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杜甫的“百年歌自苦,未见有知音”。作为文人画家,尤其是生活在元代的文人画家,王振鹏的感触更加深刻。

其时,科举制度已然停废,文人入仕无门,多隐逸山林,借琴棋书画维系文化身份,寄托孤高情怀。《伯牙鼓琴图》中,王振鹏借服饰的变化暗示对前朝文化的认同,伯牙着深衣、钟子期着道袍,元代盛行的“复古”思潮,得到了视觉化的呈现;“士”与“樵夫”的平等对话,暗含身份界限的跨越,既是向传统致敬,也反映出对知己的渴求。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伯牙鼓琴图》完成后,迅速在文人群体中传播开来,这幅画不仅被历代收藏家视为珍宝,更成为后世画家创作的范本。

当我们在故宫博物院凝视这幅七百年前的水墨画时,依然能感受到穿越时空的艺术震撼力——《伯牙鼓琴图》不仅是传统绘画高超技艺的全面展示,更是中国文人精神世界的视觉史诗。琴弦震颤的那个瞬间,艺术突破了语言与时代的壁垒,每个观者都化身为钟子期,在笔墨构筑的一方天地里,倾听属于自己的琴音。

(作者 刘名 来源 北京晚报)


统筹:梁冰
编辑:许怡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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